“接下来我们该怎么办?”
很快，众僵尸便从逃出大岩洞的喜悦感中冷静了下来。就结果而言，虽然成功保住了性命，但同时他们也失去了唯一的庇护所。
“我们得马上出发，去寻找新的藏身处。”
现在，僵尸们仍旧处于危险之中。他们破坏了骷髅的蜘蛛养殖场，不久之后必定会遭到报复——“古董”很清楚，族群不能停下来。
“李晓，你有什么打算?你现在可是救出绿绿的英雄。如果你想继续与我们一块行动，我想大家都会很高兴的。”
面对“古董”的邀请，李晓只是笑着摇了摇头。
“抱歉，虽然和你们一起走也不赖……但是我还有要做的事情。我得去寻找我的家人——之前我一直沉溺于杀骷髅，甚至把对我来说最重要的东西给忘记了。现在，我想去把他取回来。”
“是吗。那我也不好再挽留你了，愿你能顺利找到你的家人。”
“古董”上前一步，拍了拍李晓的肩膀。他很喜欢这位优秀的年轻人，他甚至从李晓的身上找到了自己年轻时的影子……
“不过，在离开之前，我想和绿绿说几句话，为之前我的所作所为道个歉。”
“去吧。她就在那里。”
“古董”伸出手，指向一棵伫立在橡木树之间的白桦树。李晓颔首示意感谢，然后快步向白桦树走去。
……
绿绿正靠着树干安静地坐在白桦树下。显然，她现在已经恢复了清醒。
远处的阳光下，一朵蒲公英花正随着微风微微摆动。像是被本能驱动一般，绿绿不由自主地将自己无处安放的目光落在了蒲公英的身上。
她沉默着，一言不发。这些天来，一次又一次折磨和伤痛让绿绿本来清亮的双眼变得混沌和迷茫，为了包扎伤口而缠满粗布条的身体显得千疮百孔——她不是不想说话，她只是没有力气哭喊出来罢了。
“绿绿。”
听到有人在叫自己的名字，绿绿浑身一颤，然后将目光缓缓移向声源。
“是……李晓?”
“是。”
“对不起，绿绿。”
“……为什么道歉?”
“为我的愚蠢。那天，我不该对你说出那种话……我根本没有顾虑到你的感受。你的伤，还有泰格和沙克的死，我都有很大责任。”
“不，不。李晓，泰格和沙克的死是我的责任。我不应该头脑一热不管不顾地跑出去。而我的伤……这点伤根本不能偿还我的过错。”
“李晓，你不该来救我的。绿绿不值得被拯救，她需要的，只是一个赎罪的机会——毕竟她可是害死了自己的双亲，朋友和族人的罪人……”
绿绿的话语越来越冰冷，越来越无力。李晓能感受到她的灵魂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流逝——
“李晓，你能帮我一个忙吗?”
“什么?”
“你手上的……是剑吧。我感觉身体脱离了我的控制，手没办法抬起来……所以能不能麻烦你，给我一个解脱?你可能会很不情愿吧——毕竟你刚刚才费了那么大的力把我救出来。但是，求你了，就当是我照顾你的报酬，好吗?”
听到绿绿的话，照理来说李晓应该会首先表示惊讶，继而愤怒地让绿绿打消这个念头，并向她灌输人间美好。但李晓却并没有这么做。他平静地，自然而然地挨着绿绿坐了下来。
“你真的想要结束自己的生命吗?”
“嗯，所以……”
“先跟你说好，我只杀过蜘蛛和骷髅，我从来没有杀过僵尸。所以如果你选择我来帮你解脱的话，我可能没办法帮助你毫无痛苦地死去……相反，我有可能因为紧张而双手不停地发抖，连续几剑都刺不中要害——刺不中要害的话，每一剑都能给你带来巨大的痛楚。”
“我……我不在乎，来吧……”
绿绿的声音里有了一丝丝明显的动摇。
“我还没说完。等你咽气了，你的遗体估计都被捅成马蜂窝了。在和你们相处的这段日子里，我发现了一件事情——你们僵尸，并不会沉溺在死人里。你的族人顶多会在你的遗体前发表一下自己的难过，然后带着你的意志继续上路。我很欣赏这种做法——族人们相互支持，尽自己最大努力让族群所有的人都能活下去；但如果实在无法回避死亡的话，僵尸们也不会对死人有过多留念。正好，骷髅们马上就要来了，僵尸们没有时间去埋葬你。他们就这么把你的遗体放在原地，等着骷髅过来……一群骷髅会围着你，取笑你，把你的遗体当玩具。就算是死了，你也没办法安息。”
“我……”
李晓心里暗暗地笑着。通过这几个月的接触，李晓已经熟悉了绿绿的性格。虽然这姑娘有时候倔强得很，但是从本质上来看她也只是一个普通的女孩罢了。对于死的恐惧，对于生的渴求……李晓相信，这些最基本的情感在绿绿的心里依然存在着。
“我既然受了你的照顾，就要帮你完成你的愿望。不过在这之前，我还有一个礼物要送给你——算是那天争吵的赔罪吧。其实把你救出来也没费多大事——那个「驯马师」实在是太鸡肋了，简直就像是不加水的混凝土……”
李晓从破烂的上衣口袋里掏出一块湛蓝的矿石。他捧起绿绿的手，将那块矿石安稳地放在她手心上。
“这……这是……”
“深邃的蓝，像大海一样……”
突然，像是被什么电击了一般，绿绿本来浑浊不堪的双目正在逐渐重回清晰。
李晓注视着绿绿的双眼，笑着说道：
“没错，像大海一样。怎么样，好看吗?喜欢吗?”
“
「绿绿，你知道吗?」
「在大岩洞最底层，有一种叫青金石的，非常——非常漂亮的石头哦～」
……
“唔……这是，青金石……好美……”
“鸢尾姐姐……青金石真的……像你说的一样漂亮……咦，为什么，我的眼泪……”
绿绿不由自主地呜咽着。
“想哭吗，绿绿?那就哭出来吧——尽管眼泪不能改变已成定局的过往，但眼泪是心灵的钻石，它会让你的内心更加坚强。你的头发真的是太乱啦，都把你可爱的面容遮住了……”
李晓轻轻地拨开绿绿的发丝，绿绿哭泣的样子顿时显露了出来。她哭得很伤心，但是这恰恰是她将情绪宣泄出来的证明……
“我曾经，也想过放弃。支撑我度过苦难的，是仇恨。仇恨给我的路很长，我不知道我在森林里已经迷失了多久……直到现在，我也不敢说自己已经完全找对了方向，但是至少我找到活下去的理由了。”
“绿绿，那些为了救你而拿出自己生命的人们，并不希望你跟着他们一起走。他们爱你，所以将自己最重要的东西交给了你，让你替他们活下去。我刚刚说，僵尸不会沉溺于死者，这句话似乎是有点以偏概全了，你就是一个反例……”
“怎么样，现在，还需要我帮你完成你的愿望吗?”
“李晓……我……我没见过大海。”
“我也是。”
“鸢尾姐姐她……她说大海很大，很美。我……想去看看……”
“我也想去。以后的日子还长——改天，挑个下雨的日子，我们一起去看海吧?”
……
……
“再见了，年轻的英雄。”
无界森林，是mc大陆现存的最大的一片自然林。
“一路小心，‘古董’族长。”
在这片森林中，有一个奇怪的现象。
“李晓，你真的要走吗……?”
那就是，整片森林的树叶都朝着同一个方向生长。
“我们还会再见面的，一定。绿绿，到时候，我们就一起去看海吧。”
“那，我们说好啦！不许反悔……”
因此，虽然这片森林阴森可怖，无边无际——
但是内心坚定的人，从来都不会在其中迷失方向。
……
……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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